有一次，我们坐在运动场的看台背后说话。指导突然问我：“你物理课学到分子原子什么的没有？”我说：“学到了。”指导问：“若坐在你旁边的，只是一堆紊乱而快速运动的分子原子，你还会喜欢这堆分子原子吗？”我错愕地看着他，但很快就明白，他是说，他其实只是一堆分子原子。但是，如果只是一堆分子原子，那指导这个人到哪里去了呢？岂不是没有这个人了吗？指导看着我笑。显然，他看见了我心里的这些想法。他指了指我，说：“如果这也是一堆分子原子呢？” 我哑然。
多么有力的问题！在我们短短数年的相处中，他出其不意地问了我多少次这类振聋发聩的问题啊。
我久久不能回答。
他就说：“我们学了物理学呢，就要学以致用。不能物理是物理，日子是日子。物理学首先不是用来改造世界的，首先是要用来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的。若你不能正确了解自己，也就肯定不能正确了解世界。身心框架内的你都不能正确看待，何况身心框架之外的？”
后来他还说：“若是物理学家不能把他自己和他的女朋友看成一堆紊乱快速运动的分子原子电子，那岂不是背叛了自己的发现？”